骄矜不再

    车队得到转向指令后驶进通往近郊的隐蔽道路。

    大概十分钟后，车队缓缓停在一座庄园式建筑前。

    低调的石质拱门上缠绕了藤蔓与凋零的玫瑰，花园步道两旁，久未被修葺的冬青绿雕长得东歪西倒，枝条横生，在幽微夜色中像拦路的怪物。

    干涸的巴洛克风格喷水池里积满了枯叶，象牙白大理石外墙也攀爬着狰狞绿藤。

    残垣凋景，盛況不再。

    孟凝被司空琏牵着走入了这片荒凉寂静的天地，入目的景观令人心有戚戚。

    她在海外的那个家，是不是也成了这幅模样？

    再也回不去了。

    察觉到掌心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司空琏握紧了些，低声安抚道。

    “别怕。”

    孟凝摇摇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漫溢到唇边的哀愁似乎显得过于不合时宜。

    在谋求生存的末世，这些怅惘更像是一种特权和炫耀。

    她把话默默咽了回去，克制地摁下浮现空洞心底的依赖，但还是放任自己悄悄往身边的热源贴近了更多。

    巨大的玻璃旋转门缓缓闭合，把颓败末世隔绝在身后，从容展示盛世时的财富。

    虽然司空琏的队伍里都是高阶异能者，资源充足，但这次临时进入商场的行程，也并没有浮夸到打开了全部灯光只为他们服务的程度。

    应急灯被接上电源，在偌大的商场中稀稀落落地点缀了几分柔和光线，隐约可见宫廷般繁复的墙壁和华美柱饰。

    如果把头顶的水晶吊灯全部点亮，可以想象会是何等的豪奢。

    但无论是末世前后，孟凝都不热衷于购物。

    平日里，由母亲安排的生活助理会为她购置好一切所需，她也只有在骆亿的极力邀请下去过几回这种会员制商场。

    奢贵物什，珠宝华服皆是过眼云烟，乐音已足够填满她的精神世界。

    孟凝的目光平淡地掠过陈列柜中的高级珠宝、定制手袋，以及错落摆放在展示矮柱上的艺术拍品，却无一丝波动。

    “没有喜欢的吗？”

    司空琏揽紧她纤柔的腰肢，目光触及她在昏暗灯色下纯美精致的侧脸，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也不管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严肃沉默的异能者。

    孟凝偏过头，抵住他的胸膛，视线投向不远处那台覆了层18k金的Fazioli三角钢琴，低落地柔声问。

    “琏，我的琴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

    封铎的研究所受到攻击时，她被司空琏带着匆忙逃离，放在宋昀车上的提琴自然是来不及拿的。

    她在那场睡中性爱后隐晦地提及了，司空琏没有怒动肝火，只说会安排人去交涉取回。

    失去旧日信物般的爱琴傍身，心脏难受得如被蚁啃噬，灵魂中翻涌的彷徨几乎吞没理智。

    幸亏她在昏睡度过了好一段时日，足够平复心绪，否则也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

    “我保证在抵达乐土时，你会收到的。”

    “谢谢。”

    人在屋檐下，加上司空琏又恢复了温和的态度，孟凝只能低声道谢。

    但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也自觉这两个字干巴巴的。

    其中生硬疏离的意味，让周遭的空气冷了一瞬。

    仿佛弥补般，孟凝踮起脚尖，轻轻环住司空琏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前这般展示亲密，但…或许之前的那些坚持也挺无谓的。

    在车子里的情事无从掩饰，该丢的脸都丢光了。

    她那点苦苦维系的骄矜，早已在这些日子的反复试探和挣扎中粉碎得一干二净。

    司空琏偏执的爱是真的，而其中尊重和平等的缺位也显而易见。

    但在末世，她这样的弱者希冀平等比祈求生存还要艰难。

    携了谢意的清浅触碰，像花瓣在春日和风中飘落，拂过大地，散作芬芳甜蜜的香雾。

    孟凝柔软白腻的小臂艰难地攀着他的脖子，即使失力发颤了，也自有一番惹人心怜的娇态。

    司空琏的目光渐渐软化，满意地弯了弯眸，把人往怀里拢得更深更重，几乎揉入骨血深处。

    队员无声退避，昏暗宽敞的空间里，一时只剩下令人悸动的暧昧水声和藏了欲意的低喘。

    唇舌缠绵搅绕，孟凝脸庞上晕了缺氧的绯红，眼睫也湿濡了，半掩住柔媚的眸，却比对视更挠得人心肝发痒。

    但司空琏忽然中断了继续深入的动作。

    孟凝不解地睁开眼，轻喘着伏在他胸膛上。

    “怎么了吗？”

    他轻轻抚摸着孟凝丝缎般垂坠的长发，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有两位不速之客。想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