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

    巨神化为金色的灰烬，如水灭火般浇息了蛇神沸腾的污血。一颗黯淡的神格落入荒的手中。

    世界恢复往日的宁静。

    荒见证了无数牺牲，和尸骨之上繁华的未来。

    在成功之下，一切的失败，都正如八岐大蛇所说，当年的神使做出预言的时间太晚了，如果他能早一点，须佐之男就不会被八岐大蛇的力量侵蚀，以至于在每个世界都受蛇神的掌控，战斗得那样艰难。

    如果他能更早一点，须佐之男根本不会去神狱。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

    荒不想要别的世界，不想要新的世界，他只要他不可挽回的过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倒流的命运之河。但连生死、规则和罪恶都被神收入掌中，命运凭什么不行？既然世界可以拥有与上个轮回不同的命运，世人已经能改变自己的命中注定，那荒自然可以将命运重新编织。荒就是天命。

    荒说：“须佐之男做出了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他沉入星海。

    天命的主人主动打乱命运之海。他将自己化为星群，改写群星的轨迹。他无法真的改变发生过的命运，但只是扰乱过去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荒要将虚无和不死都卷入他的天命，如同最古之神注视轮回，如同神王象征秩序，预言之神要掌控命运，而这部分是成功的。修改过去发生的事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但在荒的力量下，一切悄无声息地进行，或许有人会察觉到，但那时一切已经再次注定，谁又能将之再度更改呢？

    越往时间的源头走，预言之神的力量越微弱，他化作的群星一颗颗黯淡下去。但是象征须佐之男的那颗星再次闪烁起来，像一颗心在有力地跳动。

    须佐之男，希望能尽早完成自己的命运，杀死蛇神，希望你得偿所愿。然后，和这世界一般，拥有真正想要的未来，让我看着你们吧……荒陷入沉睡。

    在改写的命运之中，雷鸣风暴之子提前桀骜地、强横地降临于世，而在不久之后，天照也将从月海之中捧起化为孩子的预言之神，她会看到三人相缠的未来，也会烦恼如何保护柔弱的月读、对付她难搞的分身们、治理这个像人类一样复杂难懂的世界，但那时，大家最大的麻烦已经被斩杀在命运初期——至少荒是这样想的。

    命运的不可改变性在此处显露一角。虚无中的恶居然已经侵蚀了这个世界，世人的恶随之诞生蔓延，恶神也因此初次逃窜成功，蛇神再也不会死去了。

    在月海深处，天照和月读正等待着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

    还有许多女人脸。

    凄冷的月海深处，到处都是酷似天照的女人面孔，面具，雕像，画像，幻影，女人的面容以须佐之男见过或未曾见过的形式密密麻麻挤满整个空间。每一张面容上都有着似裂痕似花纹的金线闪着流淌般的光，仿佛那些女子睁眼后就能从目中绽出能将人灼伤的东西。

    在作为高天原的规则象征之前，天照首先是作为不可抗拒的伟大力量的象征降生于世的。世界和神族依伊邪那岐的意志繁荣创造，又依天照的意志拥立法则与爱。作为世界命中注定的神王，天照拥有近乎无可匹敌的神力。

    几位女妖般的美丽女子似乎是活人，却也混入雕像当中，她们有着酷似天照的面容，月读被她们簇拥着，身上蔓延出细弱如蛛丝的清冷月光，月光离开他的身体就不再有那样孱弱的姿态，而是如巨大的匹练般牢牢缠在了近乎被女人面孔遮盖住的巨大的蛇身之上，那正是八岐大蛇。

    巨蛇身下似乎还有空间，其中藏着一个影子，好像这月海之下还有月海，须佐之男从那个影子身上感受到了恶神的气息，也从她身上看到了许多蔓延至蛇身将其束缚的月光匹练。无数天照的面容如封印，和月光一同牢牢压制住了蛇神。月光和面具蒙上了蛇类永不闭合的眼睛，让他陷入沉睡。

    天照问道：“须佐之男，你是否已经做下决定？”

    既然命运和虚无指引他们相遇，就不会允许他们分离。

    要么遵循世界意志，一次次杀死八岐大蛇，等待那来自虚无的生命再次诞生于世，就再将他杀死，直到世界终结。虚无的侵蚀难以逆转，八岐大蛇既然成功降临于世界，在虚无将世界侵蚀殆尽前，他不会真的离去。

    要么将其监禁在此处，直到寻找到真正将其毁灭的办法。但应该是没有那种办法的，只因世界不可能清白无罪，世界邪念聚集而成的邪神必然会一次次被罪恶召回人世。

    这与命运最近的月海很适合成为新的神狱。而八岐大蛇如果被他们施加了此种命运，那么天命就会让须佐之男成为他的狱卒。须佐之男决定镇守，就要如同与虚无相伴一样，永远陪伴着蛇神。

    事情总会发生，就像花朵总会凋零，他们希望枝头的花自己选择要跟随哪股风飘向远方，那样还能多看一眼天空的样子。至少不要固执地等在树上，直直落到地面。

    “哪种我都不会选。我不会这样杀死蛇神，我也会回到我的家乡。世界不更改我的命运，那我就自己改。”须佐之男说。

    另外三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协议。全知全能的天照，以日月为目的伊邪那岐，掌控预言之力的月读，简直是连眼神都不用交流就能完成对话。须佐之男不懂，他只是等待着。

    最后，天照缓缓开口：“须佐之男，以你的骨为芯，蛇神之血为釉，那样的神器足以映照出诸神的神格，足以净化恶神，只要守护之心不曾改变，就能承此世之恶，亦能驱逐那借助恶欲来侵蚀你的虚无。”

    “我愿献骨。”须佐之男毫不迟疑。

    “……神器名为，天羽羽斩。”

    须佐之男心想这个名字多少跟八岐大蛇有点私人恩怨在。

    天照顿了顿又说：“你可愿成为我的神将？你是天地刑罚所生，应当受封处刑之神。”

    “天照大人，我身被虚无之力侵蚀，并非一个好选择。伊邪那岐大人神力强大无匹……世界也并不需要再多一位神将。”

    “我要退休了。你这孩子想回家，难道我就喜欢总在外面跑吗？”伊邪那岐语出惊人。

    还没等须佐之男反应过来，天照就再次开口：“天羽羽斩本就是因你而生。须佐之男，你有一颗守护之心，对于武神之首来说，没有什么比那更重要了。”

    伊邪那岐继续说：“武力还是挺重要的，你得将神军打服，然后你就能得到许多好朋友。不过这次有许多人也想退下来，须佐之男，你得重新招募训练一批神军。”

    须佐之男领受了他的职责，许下了守护的誓言。

    “所以结束了吗？”月读幽幽地说。随着月读降生天命越发模糊难辨，谎言之神的预言能力不如想象中强，有时甚至需要和天照一起才能做出一个比较完整的预言，也因此，天照有意多培养他的战斗能力来弥补他这方面的不足，刚见面的时候伊邪那岐还友善地问过月读要不要随着神军们一起锻炼身体。不过，首战就是偷袭蛇神什么的，确实有点刺激……

    月海之中密密麻麻的女性面容散去，月光匹练也跟着散去。巨蛇缩小，那是伊邪那岐施加了神力。一条不知来历的透明触手卷着变小的白蛇丢到了须佐之男怀中。

    头顶着最后一个面具，白蛇看上去，也在做梦。

    在接近命运之海的月海当中沉睡，但他仿佛已经身处命运之海，或者透过虚无之海看向有人见过和未曾被见过的……八岐大蛇梦到了许多东西，未来和过去，命运和永恒，虚无和创世。

    还有许多，许多的须佐之男。

    刑神场上，须佐之男被蛇骨挂起，喉咙被捅穿，只能发出细微的嗬嗬气音。

    八岐大蛇不能理解的是，须佐之男明明冷脸看着自己，但他的眼中却似乎空无一物，八岐大蛇意识到，那是因为处刑之神只想要看着世上的人类。他的心中没有自己，眼眸自然无法倒映出蛇神的影子。

    然后他的目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垂死的猎物奋力挣扎，掰断了喉咙处的蛇骨，又拔出自己身上圣洁但沾染血污的神器，与蛇神战斗。那个须佐之男最终落败死去。

    “多么可怜啊……但是没关系，你与世间生灵的光辉，都将被我铭记。”八岐大蛇靠近须佐之男。

    一开始，蛇神只是对须佐之男身上那几个血洞产生了兴趣。处刑之神打到现在，神力不足，伤口一时之间难以愈合，只够强行止血，因此身上满是潮湿的伤口。

    须佐之男死去之后，他身上残存的神力更不足以愈合这些伤口。那腥而软的roudong令蛇神生出一种以蛇身穿过去的欲望。但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八岐大蛇只是用偏凉的手指捅了进去。手指在伤口中滑动，风暴雷鸣的神将余温尚存，让八岐大蛇有种被一具死尸暖了身体的错觉。

    当他回过神来，已经撕开了须佐之男的腿甲，将性器放在神将大腿上摩挲。那几根固定着腿甲的束带将腿rou勒出饱满的形状，令蛇神想要一口咬下去，咬掉那块rou。

    不过是以yinjing在尚且温热的rouxue中重复抽插的行为，八岐大蛇却越做越兴奋，下身变化，粗壮的蛇身挤绕着须佐之男的身体，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勒断。

    两个刺球一样的性器把须佐下体干烂了，在神将血淋淋的股间进出。

    巨蛇太大，看不到自己的交配对象，他将须佐之男穿在自己下身，碾压着他拖曳着在地上滑动。等八岐大蛇发泄完欲望，须佐之男本就满是伤痕的身体已经难以形容。

    不过，虽然八岐大蛇并非那些精通治愈之术的神官神使，但将一具死尸变为原样而已，远远比治愈一位活着的神要简单。

    八岐大蛇仔细地将须佐之男清理干净。

    双目彻底失去神采后，与平日里熟悉的样子大不相同。八岐大蛇先从这里开始，他轻柔地将须佐半闭的眼眸合拢。神将身上全是血，脸上发间也都是干涸的红色，在蛇神手下，两簇浓密的睫毛被释放的邪神妖力变得干干净净，金色的眼线璀璨明亮得一如既往。

    脸，发，颈肩……外翻的皮rou如绽放的鲜花回归花苞的状态那样完美地恢复原样。

    也有无法变回与原来一样之处，那就以神力为线续接上折断的右手，拼接修复断裂的腿甲，又以蛇鳞替代腰背处的饰品，撑起那再也找不到的一些干瘪下去的部位。

    这时须佐之男的身体尚有神力残存。这一点神力很快就会消散，但现在还勉强能做到维持生机一般的作用，春日新叶将发未发的条条嫩枝刚被折断，还未丢弃在地上时，便会给人相似的感觉。

    八岐大蛇将须佐之男身上的污浊祛除后，又将他悬浮在空中，还唤来天羽羽斩围绕在须佐之男周围，欣赏了一阵子。

    死去的身体哪怕有人控制，也无法显露出与生前别无二致的轻捷和气势，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不对劲。

    胜负已定的情况下，活着的处刑神还勉强能算个乐子，纵然多半是被自己遗忘的结局，但若有想起来的那天还能去看一看。可一具死尸又有何用？蛇神顿觉索然无味，他再次化身为蛇，将自己刚刚花了大力气修复完美的尸身吞入腹中。

    白蛇在地上游走，他感觉自己变小，在水中，又被人捞上去……恍惚间八岐大蛇又成了人形，他捧起一团耀眼的金光，感觉自己双目被这份锋锐和美丽灼伤。可那美丽如即将死去的太阳般转瞬即逝，金光变得朦胧，最后悄无声息地熄灭。

    梦中的蛇神模糊地想着，这可不太妙啊，我性癖有这么怪吗……

    这个念头让八岐大蛇醒过来。梦境本就混乱无序，他几乎记不得自己刚刚梦到了什么。而且这是只有身具预言之力的存在才能看到能记住的天命，八岐大蛇纵然是神，也只会像普通人一样，在苏醒后飞快忘记梦中的一切。

    但在这一瞬间，八岐大蛇梦中还未完全消散的记忆让他微笑，他看到身形伟岸的年轻神将伫立在天地之间，比太阳更加耀眼。如此漫长的时光之中，世间将重复无数的事情，但是这无趣的重复里也有可爱的重复……须佐之男会杀死自己成千上万次，也会被自己杀死成千上万次，一想到这件事，蛇神心中的喜悦就要轻轻跳出来。

    最后的梦境遗存消散，八岐大蛇掩面打了个哈欠。他正以人身靠在须佐之男肩膀。

    天照，月读都不在，好像自从进入神殿，看到那如梦似幻的月海，他就真的开始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