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出路

    “在…下一个路口左拐！”在叶星河的背上，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合作。跟随着眼中魔力织成的线，他清晰地报出了方位。

    点了点头，叶星河没有犹豫，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身后的郁人，向着那个巷子奔去。

    幸好已经是深夜，又幸好是雪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否则，看到他们两个的现状，只怕会被当成是怪人。

    终于，又是狭窄的小巷，本能使得叶星河慢下了脚步，不知怎的，她总感觉他们离目标应该已经不远了。

    “停在前面了。”压低了声音，身上的郁人也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点了点头，她示意郁人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下来。

    “小心，对方不一定好对付。”用手挡着郁人，叶星河微微压低了身子，向前缓步，“我要动手了。”

    “…知道。”虽是别扭着，郁人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提醒。

    “巷里还有别人吗？”她轻声问。

    “没有，只在那个直线的尽头有一个人影。”

    点了点头，她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镜子。向上甩到了空中，剧烈的强光向着小巷的末尾，正正打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光芒死死咬着那个人的躯体，她能够看见那个人努力想要挣脱，但是却动弹不得。

    那是仿造阳光的咒术，在猜测对方可能是血族之后，她就将这咒术附上了那面小镜内，一直带在身上。虽然不会像真正的阳光那样灼伤血族，可是让他们无法行动，也是足够了。

    “这位阁下，就是在这里不断制造混乱的人吗？”

    朗声问着，她的眼神变得狠厉了起来。一步步向前走去，她向着那个人影缓缓逼近。

    那个人，只是在虚假的阳光下，用诡异的速度瑟缩着，想要逃离，却做不到。

    “果然是血族…”自言自语着，她的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回答我，你是从哪里来，为什么要伤人？”终于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她得以好好打量对方的模样。那是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身上全都是破旧的衣衫，就像下城区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一般，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

    可是看他的耳朵，他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么？

    “放…放过我…求求你…”然而那个男人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求着饶，颤抖着，“求…求求你…我只是饿了，我没有吃的…转化我的人把我留在了这里，我…我没有办法才不得已出的手。求求你…求求你…求…呃！”

    银白的匕首从叶星河的背后射来，越过了她的身体，直接扎到了男人的胸膛。男人被这剧烈的疼痛折磨，挣扎更甚，眼睛甚至被逼出了红色的血丝。

    “郁人？！”叶星河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他，想要喝止。

    然而，郁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动，他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新的匕首。

    “住手，郁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杀他。”郁人理所当然地说着，甚至在听到了叶星河的质疑之后，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他这么残忍地杀死了这么多的人，难道你觉得他值得活着？”

    “不是，你听我说，他…”

    “果然，你们魔物都是蛇鼠一窝。既然你要拦我杀他，那我…呃啊——”

    契约的底线被触碰，郁人的身上突然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无法自控地被这疼痛打得跪下了身子，他撑着地面，不住地抽搐。

    “所以都说了…听我好好说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叶星河走到了已经倒在了地上的郁人面前，摇了摇头，“放开你手上的匕首，契约就不会再折磨你。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对我动了杀心，是违契。”

    然而，虽然躺在地上颤抖着，郁人的手仍旧死死抓着那匕首，不肯松开。抬起了头，他露出了凶狠的神色，倒像是叶星河对他做了什么一般。

    “你不松手，我也帮不了你。这个人他虽然有错，但是他所说的…并不会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不同的地方有一个像他一样饥饿的血族，没有食物，那个血族会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叶星河叹了口气，轻轻抚上了他的手，握住了那把匕首，“杀了他，治标不治本。”

    “那就…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挣扎着，郁人还是不愿意松手，他的脸上仍旧写满了莫名的愤怒，那才被魔力染成了蓝色的双眼，渐渐地攀上了赤红，“肮脏的魔物…不应存在于世。”

    “真是固执…你这样，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又是叹气，她摇了摇头，“若是血族和人类也能和平共处的话，你还会执着杀他们吗？换句话说，你会单纯因为他们是你定义中的魔物，不管他们是否犯下罪行，都要杀掉他们吗？”

    她想知道答案。她需要知道这个人到底对于这一切是怎么想的，这样，她才能够决定是否继续与他合作。

    幸好，郁人犹豫了。

    她知道，这个人，她还能够继续和他相处。

    “你明白的是不是？如果对方没有犯下罪过，那么这样的杀戮不过是无谓的平添罪恶。”轻声说着，她抚摸着郁人的手，终于，那匕首被他缓缓地松开，他也不再被那疼痛折磨，“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可是，他已经杀了很多人。再说，你…要如何让他们和平共处？他们总归是要以人类的血rou作为食粮，你…”

    “我自己有办法。”轻笑了一声，叶星河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站起了身，转身看向了身后那无法动弹的血族。

    “喂，转化你的人，你知道在哪里吗？怎么联系到那个人？”踢了踢那个在强光之下颤抖着的男子，她顺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赤色石头，向他丢了过去，“这一块给你，够你啃十年了。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伤人，我可不会再饶你一命，知道吗？”

    那个男人仍旧是被强光压着起不了身，看到那地上的石头，明显愣了愣。脸上皆是怀疑，他困惑地看向了叶星河，又看向了那块石头。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吗？这个是血石，用来给血族补充能量的。”有些奇怪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叶星河挑了挑眉，“你把它放到手心，它自己就会运作。”

    将信将疑，那男人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了那块血石。握在了手中的瞬间，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消瘦干裂的面庞瞬间变得精神了不少，他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那…现在能告诉我，转化你的人的信息了吗？”歪着脑袋，叶星河看着那个男人，笑了笑。

    ＊

    在获得了那个转化了男人的血族的信息后，叶星河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歹她要的东西到了手，顺着这些人，一级一级往上摸，总能遇到她要找的源头。

    正要起身收起那散射着强光的镜子，郁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回头看向他，叶星河却只看到他面色忧虑。

    “怎么了？”

    “他…杀了那么多人，就这么算了吗？”虽然认同叶星河的想法，可是对于从前的死亡他仍旧耿耿于怀。明显心有不满，他却碍于契约的缘故，不敢越过叶星河下手，“我觉得这样…不对。”

    “当然不是。”轻声说着，叶星河稍稍笑了笑。手上仍旧握着那面镜子，她回过头看向了男人，蹲下了身。

    然后，她把她的手指轻轻放在了那个男人的额头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男人的身上发出了剧烈的哀鸣。无法抑制的泪水，被逼着从他的眼中流出。直到叶星河站起了身，冷冷地看着那已经被疼痛折磨得不敢动弹的男人，她的手轻轻握了握拳。

    “那是我所收集的记忆，被你杀死的人留下的，生前的记忆。”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十分的清晰。

    “他们的疼痛和绝望，一分不落。”

    “这样，你觉得呢，郁人？”说着，她转头看向了郁人，对着他微微笑着。

    或许是没有想过叶星河有这样的能力，有些震惊，郁人只是愣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意见？没意见就回去了。”笑着，叶星河拍了拍郁人的肩膀，轻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然后收起了镜子，转身就要离去。

    突然后颈一阵寒凉，来不及转头，她只听到郁人的一声疾呼。

    “小心——”

    身体来不及转过去，她的意识就已经cao纵着魔力预判了那威胁前进的方位。转过身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被赤红色的利刃穿透了身子，用着忿恨的眼神瞪着他们，张牙舞爪地，被牢牢钉死在了地上。

    瞬间，她的眼睛也冷了下来。

    走向了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没有犹豫，她一把抢走了原本施舍给了男人的血石。用手挑起了男人的下巴，用了更多的魔力控制住了男人的身体，她打量着男人，眯了眯眼。

    “为什么？”看着那男人，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怜悯。

    “他们被杀…是因为他们只不过是我的猎物！你…凭什么让我去承受那些疼痛？啊？！”

    男人嘶吼着，脸上不仅仅是不服气，更多的是怨恨，“猎物被捕食有什么不对？！我填饱肚子，又有什么不——”

    银质的利剑穿透了男人的大脑，灰暗的紫色双眸的注视之下，男人已经失去了气息。

    “…我向来，只给一次机会。”淡淡地说着，并不愤怒，也不难过，叶星河的脸色没有太多起伏。将那利剑拔出，不过片刻，那道冰冷，就在她的手中散去。

    “走吧郁人，剩下的事情，回去再好好处理。”

    她的声音，却明明有着某种失落。

    然后，熊熊烈焰，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刻，映照着整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