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到嘉禾了。”

    许司铎到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店里座无虚席，背景音乐完全被桌上汇聚起来的说话声给盖了过去。

    沈嘉禾本来和贺南枝面对面坐着，许司铎一来，很不见外的直接坐在了沈嘉禾的旁边，一边脱外套一边和路过的服务员说帮忙添一副碗筷。

    一开始的汤底就是这位服务员帮忙上的，因为桌上这对小情侣颜值瞩目，气氛却僵硬的像是要吵架，服务员就多留心了一下。

    现在一对情侣变成三个人，服务员的眼神按捺不住的往三个人身上瞟。

    餐具拿上来的时候，服务员正好听到贺南枝挖苦许司铎，“怎么不和你相亲对象去吃饭了？”

    服务员把餐具放下，心里大失所望，看来这位后来的大概是女生的哥哥之类的。

    许司铎先和服务员说了声谢谢，之后才笑了笑回答贺南枝：“因为不想。”

    在服务员看不到的地方，许司铎放在桌下的手放在了沈嘉禾的腿上。

    只是随意的搭着，但隔着冬天的加绒长裤，沈嘉禾依旧觉得许司铎的手很沉很热。

    她放下筷子把手伸下去握住许司铎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赶走，但许司铎却反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用指腹摸索着她的手背。

    许司铎的手是有点粗糙的，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手。

    前段时间燕州下大雪，沈嘉禾还在燕州某个新闻公众号的推文上看到了许司铎扫雪的照片。

    沈嘉禾不敢看许司铎，更不敢看贺南枝，她不自在的想要把手缩回来，但许司铎却紧紧扣着她的手腕不松手。

    贺南枝看着沈嘉禾的耳朵开始发红，再看到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心领神会的给沈嘉禾夹了一筷子肥牛。

    “快吃。”

    沈嘉禾下意识的抬起头，贺南枝的话是对沈嘉禾说的，但目光却冷厉的看着许司铎。

    “谢谢。”沈嘉禾又用力的抽了一下手。

    这次许司铎没有再为难她，只是松手的时候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心。

    沈嘉禾痒的手心都发麻，拿筷子都有点不稳。

    贺南枝低笑了一声，笑得沈嘉禾差点把筷子上的肥牛抖下去。

    许司铎倒是淡然自若，淡定的从清汤锅里捞了一点菜，像是真的单纯是来蹭饭的。

    周围的桌上依旧热热闹闹的说话，他们桌上的火锅也还在不停的沸腾，但桌边的三个人却像是突然失去了话题一样安静。

    打破安静的是贺南枝突然响起来的手机。

    贺南枝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是刚挂断，电话又响了起来。

    贺南枝面沉如水的继续挂断，对方过了几秒，又打过来，屏幕刚亮起来，声音都还没响，这个电话又被挂断了。

    第三次被挂断之后，对方像是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一样，没有再打过来。

    但是过了一分钟，许司铎的手机却响了。

    许司铎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眉梢动了动，在贺南枝冷的像是冰一样的目光中接起来，“贺爷爷。”

    “对，南枝是和我在一起。”

    沈嘉禾坐在许司铎的旁边，在吵闹的背景中模糊的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应该就是贺南枝的爷爷。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也差不多结束了，我现在让他回家。”

    许司铎又笑着说了几句话，放下手机的时候笑容敛去，对贺南枝说：“你应该回去了。”

    贺南枝冷嗤一声，“你自己喜欢被人摆布，不代表我也喜欢，别教我做事。”

    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一下子就比在火锅里沸腾的辣椒还要呛人。

    沈嘉禾看到许司铎握着筷子的手在贺南枝说完这句话之后用力到手背上的筋都亘了起来。

    但他只是把筷子轻轻放到碗上，语气平淡的说：“贺南枝，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贺南枝的面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贺南枝知道许司铎的言外之意。在他的力量还不足以和长辈们抗衡的时候，最好的选择是蛰伏。

    借助所有可以获得的资源强大自己，强大到可以不被长辈们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强加意愿。

    而不是像他这样说着不喜欢被摆布，却不得不接受他爷爷对他工作的调动，甚至不得不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饭。

    贺南枝把筷子拍在了桌上，脆而响的啪一声，周围的目光下意识的朝这里看过来。

    许司铎近乎冷漠的看着贺南枝耍小性子。

    贺南枝的才智是毋庸置疑的，但自傲清高的性格也是改不掉的。

    不过退一步来说，要是贺南枝身上没有这样的性格缺陷，现在也轮不到他和谢珩钻这个空子了。

    近乎凝滞的沉默持续了几秒之后，许司铎语气平淡的说：“你吓到嘉禾了。”

    贺南枝的目光缓慢的挪过去。吓到倒不至于，但沈嘉禾看向他的神情里是暗含着不安和担忧的。

    这不是一个成熟年长的男人应该带给他年轻的伴侣的情绪。

    贺南枝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在这一刻突然理解到了一点点青春疼痛文学的精髓。

    认识到真正的自己，或者认识到世界的模样、死亡的距离，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譬如此刻。

    贺南枝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拿起手机把账结完，问沈嘉禾：“一会儿让许司铎送你回学校可以吗？”

    “可以的。”沈嘉禾点头，她看着贺南枝，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

    不过贺南枝此刻也并不希望她说什么。

    他站起身，俯身越过桌子，在沈嘉禾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对许司铎微微颔首之后直接离开了餐厅。

    贺南枝一边往外走一边把外套穿起来，沈嘉禾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许司铎：“他没事吗？”

    许司铎笑着说：“放心，他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