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
多心
自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那天，杭述只是微微颔首，将她倾倒的身子扶正，而宋时与也只是惯性地收回手，仿佛一切都只是寻常。 这日，宋时与正在炼丹炉前制药。 火光在炉壁间跳跃，映得她眉眼柔和，指尖翻转间，药材一一投入炉中，灵息缓缓导入。炉火升腾，丹香渐起，可她的神思却不在丹炉上，而是落在一处虚无的缝隙里，微微出神。 她已经很多天没见到杭述了。 杭述素来独行，但以往，即便是各自修行，她也能在后山偶尔瞥见他的身影。可这几日，他像是有意避开，甚至连晨练都不曾碰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归一诀的同修本就不必日日相对，他们二人向来各修各的，偶有交集，不过是阶段性的练习。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些在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一阵踢踢跶跶的脚步声突兀地闯入静谧之中，夹杂着一声软软的呼喊：“jiejie！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宋时与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团小小的身影便撞入了怀里。她低头，杭淮正仰头看着她，眼睛乌溜溜的，满是期待。 “阿淮？” 杭淮的怀里抱着一株青翠的灵草，兴冲冲地举到她面前：“这是地阳草！我找到的！” 宋时与弯眉揽过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淮真厉害。” 杭淮闻言，眼睛更亮了些。 小孩天性贪恋温暖，他比起杭述，更喜欢与宋时与亲近些，黏人得很，每次见她，总要抱上一抱。 宋时与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笑道：“怎么不拿去给哥哥看看？” 杭淮一愣，噘着嘴嘟囔：“哥哥才不会夸我……” 他的话音未落，宋时与忽然停住了动作。 杭淮的眼睛……和杭述像极了。 尤其是在近距离的时候，双眼清透，似琥珀浓时，而长睫垂下时，便是拢住了整片月色。 她的思绪不可抑制地想到他。 她想起初见时，那人站在台上，衣衫翻飞，剑光覆雪，落下投来的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想起胜他一招时，他眼中转瞬即逝的错愕与轻叹； 更想起那一日，他将她牢牢桎梏在怀里，炽热的气息自颈侧拂过，眼尾微红，眸光晦暗，带着些不该有的情绪。 “嘶——” 忽然，丹炉中传出一阵刺耳的异响，宋时与蓦地回神！她猛地抬眸，正对上一袭白衣立在不远处。 杭述站在她身旁，不知何时来的，衣摆在微风中微微浮动，眉眼低垂，似乎刚刚随手敲了敲丹炉。 是他刚刚发出的声音。 “师妹不看着点，这炉子可是要炸了。” 他语气平稳，带着几分不轻不重的提醒，伸手一拂，翻掌替她接过丹炉的灵息，将药草稳稳控在炉火之间，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宋时与眨了眨眼。 这几日未见，杭述竟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模样，温和，周到，礼数无可挑剔。 仿佛那一夜的种种，不曾发生过。 他将炼制好的丹药托于掌心，微微注入一缕灵力，缓缓递向她。 “地骨夏枯，师妹近日火气颇旺。”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不缓不急。 宋时与一怔，伸手接过丹药。 杭述仍旧是杭述，温润无暇，风光霁月。 可她总觉得，他藏着些东西，只是掩得极好。 “杭师兄，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的话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戏谑，却又像是随口一问。 他静静地望着她片刻，才缓声道：“同门师妹，自当关心。” 他话语平稳，语调一贯的温淡，甚至挑不出一丝错处，眸色仍旧清浅，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在敛眉的那瞬间，他的指节分明收紧了一瞬。 杭述说完，便像是要就此揭过，转身离去，可身后的宋时与忽然开口， “师兄莫非是在躲我？” 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暖风拂过，他发尾轻轻扬起，衬得整个人疏朗清隽，气息仍旧沉稳，可唯有立在袖下的手，指尖微微蜷了蜷。 短暂的沉默后，杭述低低一笑。 “师妹多心了。” 他的语调平静如常，像是在回应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甚至带了点浅淡的笑意：“这几日我只是在屋中修炼。”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轻缓有度，仍旧温润如玉，可偏偏，那股温润里，透着一丝太过精细的克制，精细到像是一种刻意的远离。 宋时与挑了挑眉。 “师兄倒是神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笑意，像是不甚在意地啧了两声，抬手随意翻弄着炼丹炉里的药材，“我都没说你躲的是什么呢。” 她没有抬头，否则不会错过杭述微僵的嘴角。 宋时与也不继续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她原本也没多想的。 她素来是个洒脱惯了的人，她敬重杭述，佩服杭述，至于更深的什么……她不觉得会有。 可偏偏，杭述不一样了。 他变得刻意了。 他不再与她对视太久，不再随意地与她交谈，甚至连平日里的切磋，都不如以往自然而然了。 若不是在躲……又是什么呢？ 她只是站起身，颇为老道地抬手，拍拍杭述的肩。那动作太随意，太自然，太像寻常同门间的熟稔了。 可她抬手时，衣袖轻轻扫过杭述的腕侧，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微微绷紧，却又很快掩住。 她没注意，只是随意地道：“那就好，师兄，毕竟都是为了修炼，师兄切莫多心。” 她是真的希望他别多心。可她却没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底有那么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 杭述听到她这句话，微微侧首，神色不变，可喉结却轻轻滚了一下。 宋时与靠近时，她的气息落在他耳侧，那股极淡的草木香气钻入鼻息，是丹炉中的药草气息，却又透着她独有的冷冽甘甜。 杭述的目光微敛，声音极低：“自然。” 他终于转身，袖摆微拂而过。 可在走出两步后，他的脚步停住。 宋时与挑眉看他：“怎么？” 杭述静了片刻，才道：“师妹，你的药……要焦了。” 她猛地低头看向炉中，果然见一股极淡的白烟正从药炉底部缓缓升起。 ——好家伙，她刚刚竟然走神走到药都快炼废了？！ 宋时与：“……啧。” 她抬手，迅速运转灵息，控制住药炉内翻腾的药液。 而杭述立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她一瞬，眉眼低敛，神色平静。 可片刻后，他抬手，指腹落在袖下，轻轻擦过鼻尖。 ——原来，她的气息，是这个味道。 ---------------------------- 求评论求珠珠555 谢谢大家